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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溪江畔:200 个文化古村落的“家”
发表日期:2013年8月21日      来源:农民日报      作者:程天赐
       浙南山区温州市永嘉县楠溪江两岸,散落着200多个古村落,它们点缀在山水田园风光中,浑然天成;村民世代耕读传家,古风尚存。这里的乡民们,诗意地栖居,无争地生活,他们是传统文化的一个缩影。近日,记者和参加“走基层看变化——全国知名媒体看永嘉”的媒体同行一起,深入古村巷陌,走访宗祠宅第,对楠溪江历史文化村落及其保护的现状、经验一探究竟。
 

  村同古柏古人比清水清

  第一站去岩头镇的苍坡村。远远就看见一座凉亭,叫“望兄亭”,与它相对的方巷村则有一座“送弟阁”。相传该村七世祖李秋山迁居方巷村,弟李嘉木留居苍坡。兄弟俩情深义笃,每晚必促膝长谈,风雨无阻。后来两人商定,兄在方巷村口建一阁,弟在苍坡村头建一亭,两人夜谈分别后,一见对方亭阁中灯亮,即知已平安到家。凉亭造型十分精美,但仁兄义弟的故事更是给人传统美的想象和千古绝唱的韵律。

  在苍坡村的西池边,祠规教导“耕为本务,读可荣身”。而整座村庄的布局,就是“文房四宝”。村寨内面对笔架山的长街命名为笔街,笔街一侧的西池呈矩形,象征砚池,而“墨锭”就是一根条石,仍躺在砚池的不远处。“纸”呢,就是整个的村落。

  村里仁济庙前立着三棵三人合抱的古柏。当年因宣布“法令”的族领自家的长工违规,在柏树上拴牛,族领立即按“法规”执行、杀牛不赦,换得古柏千年常青。正因为这样,如今古村内外,植被和林木都保护得很好。

  芙蓉村位于楠溪江中游西岸。始祖陈拱唐末从福建迁来定居,逐步形成村落。因村西南有三峰石崖摩天,宛若芙蓉,遂以芙蓉为村名。芙蓉村最出名的是村子“七星八斗”格局,即村内道路交汇点有方形平台,是为“星”,村内水渠交汇点有方形的水池,是作“斗”,合在一起便是“七星八斗”,意在纳上天的星宿,企望后代人才辈出,光宗耀祖。果然,仅南宋一朝,芙蓉村就有十八人在朝为官,被称作“十八金带”。

  楠溪江古村落大多都有民居、宗祠、亭台、池榭、书院以及寨墙、车门等,形成物质文化生活较为齐全的小社会。芙蓉书院就位于芙蓉村中心,紧邻芙蓉池。芙蓉池倒映着芙蓉峰,池中央有芙蓉亭,是全村景观最美、人情味甚浓的村民活动场所。

 

  那一袭古风文脉从未断绝

  “山在村外,一池映出倒影;水在山间,一渠引入村来。”楠溪江历史文化村落注重与自然山水环境融合,巧妙利用地形,借景山水,寄情山水。在这些山水浸润的古村里,村民们“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早上五六点,天刚蒙蒙亮,村里的人们就起来了。扛上农具,在黄狗的领路下,出村去农田里干活。鸡和鸭纷纷从圈里飞了出来,一下子,刚刚还静谧一片的村庄就鸡犬之声相闻了。整个漫长的白天,妇女们或是于池边洗衣、择菜,或是在自家场院晾晒那拉扯得极细极长、如丝如缕的古村特产“素面”,馋得过往游客驻足购买或拍照。

  楠溪江古村落住宅多为开放的院落,围墙低矮。围墙外称“门头”,是村民交流信息的公共场所,也是小孩子娱乐活动的乐园。这“门头”关系着乡亲的礼尚往来,谁家杀了猪,要给各家端一碗肉汤;谁家小麦尝新,也要送去一只或半边的尝新麦饼。

  岩头桥头大樟树下,有一处村边路亭曰“乘风亭”,四根亭柱上两副对子:“五月秋先到,一年春不归”;“茶待多情客,饭留有义人”。相传在交通不便的时代,路亭不仅供路人歇息,还提供可自取的草鞋和烹煮器物,让一路奔波的外乡人按需取用。民风淳朴厚道如此,令人感怀!

  走进这些古村落,扑面而来的是邻里和睦相处的温馨,族里尊老爱幼的亲情,夫妻男耕女织的勤快,老少相依为伴的默契,待人接物时的礼貌、热情和真诚。再急性子的人,在这些古村落里住上几天,都会变得安雅从容,彬彬有礼,与千年绵延不绝的文化气息心领神会。

  “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让我住城里,我还不干呢!”蓬溪村72岁的村民谢仕进笑呵呵地说,他从小到大,生活方式一直没什么改变。

 

  古村形态与现代生活难取舍

  然而,这些世外桃源般的古村落,不少仍避不开工业化、城镇化、现代化的冲击,逃不脱或衰败或被同化的命运。

  据了解,楠溪江畔200多个历史文化村落中,具千年历史的古建筑村50多处,每年吸引着50多万游客前来观光。由于古村落民居年代久远,已不能满足当地人口增长的居住需要,部分村民在古村落内修建起了新式住宅。

  老百姓追求更舒适的生存环境,古村落则需要延续它的沧桑本色。这种村落形态与现代文明的冲突,似乎不可避免。其间取舍,也很难用谁对谁错给出简单的定论。

  永嘉县对楠溪江古村落的保护始自上世纪90年代。按照永嘉县政府的规划,古村落居民不得随意搭建或翻建新房,以免破坏古村落的整体观赏价值。但老百姓并不认这个账。许多村民认为,几百年的老房子了,居住条件早已不能适应现代生活。最好的办法,就是拆掉老房子以后,在原地上盖新楼。结果,老百姓跟政府玩起了捉迷藏,一些群众还专门赶在节假日甚至过年时造房。

  那时群众中流传一句顺口溜:“政府保古,农民受苦。”一位基层干部说,自己搞古村落保护工作十多年,曾被群众“骂”了十多年。这种抵触情绪下的古村保护,最终成效注定不明显。

 

  寻找与村民利益的共鸣点

  古村落保护与当地发展经济、改善群众生活的矛盾,让永嘉县委县政府认识到,必须在村民渴望富裕的现实需求与古村落保护之间找到共鸣点。只有农民自觉自愿,这种保护才能事半功倍。

  为此,永嘉县提出“村外建新村,村内搞整饬”。制定出台全县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政策,引导古村落居民搬迁安置,鼓励向城镇集聚,根据历史文化村落保护程度,给予最高20%的安置面积优惠。对在古村落内已修建的新房要求进行改建,使其外观尽可能保持古典风韵。按照“修旧如旧、修古如古”的要求,对已列入省级重点的历史文化村落,重点开展抢救性保护。核心保护区修复以财政拨款为主,鼓励农户投入改造。风貌保持区以农户自身改造为主,政府进行指导、给予奖励。村民生活需求与古文化保护的需求得到了有效协调。

  一些古村落村民产权和利益多元化,对古村落难以自主开发和经营,政府就出面协调组织投资建设,并开展有效监督。在经营体制上试行“一村一策”,如:芙蓉古村试行股份制公司经营体制,岩头丽水街试行承包经营体制,苍坡古村试行联合经营体制。这种将产权与经营权分离的经营体制,进一步平衡了古文化与现代化的矛盾。

  县里先后已筹资6000多万元用于古村落保护。有序发展乡村旅游,鼓励历史文化村落村民创办家庭旅馆、农家乐等旅游设施和活动项目,把“宾馆”建在户上。

 

  村民从古村保护中尝到甜头

  “现在,芙蓉村一个村一年的门票收入就接近60万元,这还不包括附带的旅游服务业经济效益。”芙蓉村驻村干部瞿建辉说。

  林坑村也是通过古村落的保护、开发、利用,让村民受益,使得古村延续着她的完整性。该村始建于明朝,既没有深宅大院,也没有出过高官,更没有牌坊等人文遗址。然而,木石砌筑的房屋显得朴素真实,野趣天然,与四周秀丽的自然山水交相辉映,反映了这里独特的山水情怀。旅游开发之后,有许多外出打工的村民回家当起了农家乐老板,年收入高的家庭一年能赚30万元。去年全村旅游收入达200多万元。今年5月,林坑村入选第三批“景观村落”。

  位于石桅岩景区的岭上村,由政府牵头投入200多万元,对村环境与农户进行了规划开发,打造以家庭食宿为主的“岭上人家”农家乐品牌。主营农家特色餐饮、农家土特产、农事参与活动等,带动了附近乡村养殖业和农副产品的快速发展。岭上村民人均年收入从原来不足1000元到如今突破2万元,成为古村农家乐开发的成功例子。该村被评为“浙江省农家乐休闲旅游特色村”。

  埭头村通过村集体组织整合资源,办起了“楠风营地”,突出生态和耕读文化主题,吸引城市中小学生前来体验农家生活,有效解决了农户单独经营无法吸引大规模团队的难题。

  目前,楠溪江古村落已有农家乐117家,农家乐旅游年收入达8000多万元。

 

  请给古村落一个永久的“家”

  永嘉县坚持科学发展,探索推出一系列行之有效的历史文化村落保护新做法,令人欣慰,给人启示。

  但历经千百年沧桑的古村落,毕竟已是文明传承中经不起折腾的“易碎品”。全国不少古村落面临火灾等严重隐患。始建于明成化二十年(1484)的永嘉县枫林镇圣旨门街,就在去年被烧毁29间。而各地古村落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技艺,如今大多后继乏人;新盖的水泥房对古村落造成破坏;旅游开发也加速着古村落被商业化的过程,带来“千村一面”的隐忧……

  怎样避免保护和过度开发的矛盾?山西的西文兴村等提供了另一种路径——把村落变成一个博物馆,老百姓都搬出去。

  但一座没有了原来房屋主人、失去了乡亲四邻与人间烟火味的古村博物馆,只是一个死去的古村落标本,是没有生命温度的。所以,把古村落原住民全部搬走腾空的做法,只能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

  美丽乡村关键美在自然,只有自然的、有文化底蕴、有生命年轮的美才是大美。

  历史文化村落是我们骄傲的家园,而古村落的“家”,应该就在我们每个人感恩的心里!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陈志华说:“保护古村落,就是保护文化。而旅游就是学习文化,学习历史的过程。”中华文化能够传承至今,更多的是一种文化的认同,而这一脉文化气息,在古村落里得到了很好的存留。让我们呵护好这些仅存不多的“活着的”古村落,就像呵护我们共同的精神家园。

  让古村落焕发出可持续发展的生命力,将是各地需要长期面对的一道永恒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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