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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日期:2015年7月31日 来源:中国文化报 作者:李婧 文/图
“梨树下”主题院落由闲置传统老屋修缮而成
前不久习近平总书记在浙江舟山考察时为农家乐点赞,此前在2013年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让城市融入大自然,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这都表示出国家层面对乡村建设的关注。
随着工业化、城镇化快速发展,大量农村人口尤其是青壮年劳力大量外流,传统乡村严重空心化,有着悠久历史和文脉的传统乡村日渐式微甚至荒芜,城市人心中那份乡愁实际上已面临无所寄托的尴尬局面。
现在,一些旅游界、建筑界、社会学界的知识精英已开始重返乡村,他们反对大跃进式的大规模开发方式,而是进行新的尝试,以“小而美”的方式深度参与乡村重建,将文化创意产业引入乡村建设,在平衡传统与现代中创造新的美学,以此修复乡村文明。本报记者将持续关注并对话这些勇于探索的人士,记录他们的实验过程。
北京世纪唐人旅游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首席分析师张晓军是国内乡村旅游规划界的“老人”,去年他干了一件让业内震惊的事情,从给别人做规划到自己投资和运营一个乡村项目,开始了他的“唐乡”实验。
很多人问张晓军,“唐乡”到底是什么?是乡村旅游,还是农家乐?他回答,其实都不是,唐乡不只是旅游,而是一种全新的乡村建设模式,通过唐乡把休闲度假产业和文化创意产业等导入到乡村,营造新的乡村社区。
而张晓军选择的第一个“唐乡”是在河北省承德市滦平县两间房乡苇塘村,这是一个处于金山岭长城北侧古御道上的原生态小山村,其风貌和景观并不稀奇,张晓军为何选择了这样一个普通的小山村作为首个“试验场”?他的乡村再造又遭遇了什么,收获了什么?记者前往苇塘村,实地探访这个河北小山村的变化。
缺水、缺电、缺路
零基础小山村怎么做开发
从北京出发,走京承高速,再经过一段弯曲的盘山水泥公路,记者到达了大山里的苇塘村,村里一片繁忙景象,村口的几棵大杨树被拔了起来,正在挖池塘,想建一个水系景观,村里的各条小路上则堆满了石板,正在铺设石板路。
记者注意到,干活的多是上了岁数的老人和妇女,少见青壮年,事实上,这个小山村全村720口人中的一半以上在周边城市打工,面临着乡村的普遍问题——“空心化”。张晓军因为工作原因常年走访全国各地的乡村,对此深有体会,他说很多村庄出现了“人走房空”现象,“外面像个村,进村不见人,老屋少人住,地荒杂草生”,在绝大多数农村,人口已出现可怕的畸形结构,基本只剩老人、儿童、妇女和残疾人,人的流失直接加剧了传统建筑的破败,也加剧了乡土文化的流失。
反过来,随着城市生存压力增大、环境恶化、人口拥挤,城市人越来越向往乡村的宁静和悠闲,重返乡村的愿望日益强烈。这是一种逆城市化的表现,但当城市人兴高采烈地跑到乡村,希望能享受一下乡村生活,或是在乡村寻求第二居所时,他们会发现破败的乡村难以承载这一愿望。
同时,根据我国现行的土地政策,乡村的传统民居因大多数是集体土地上的房产,受目前法律限制产权流转不畅,城市人要想在乡村置业面临法律雷区,基本不可能。
张晓军看到了这其中的机会,他想能否将城市人的诉求转变为一种商业模式,让他们能来乡村舒服地度假或定期居住,同时也能以此带动乡村的重建,这就是他做“唐乡”的初衷。
出乎同行意料的是,张晓军将第一个试点放在了一个燕山深处的山村,这是为什么?张晓军坦言,这其实是一个偶然选择,按照他的设想,唐乡的选址一般是两类,一是城市周边的乡村,面向城市休闲度假阶层,二是旅游目的地附近的乡村,满足旅游人群。
苇塘村显然不在此列,苇塘村不是传统历史村落,且旅游区位很差,其附近的金山岭长城景区游客量一年只有30多万,属于国内三流景区,没有溢出效应。更糟糕的是,苇塘村的基础设施基本为零:缺水,主要水源是井水;缺电,虽然通电但电压长期不稳定;缺路,原来只有一条单行道的土路,更谈不上移动信号、网络等其他基础设施,村里刚看上有线电视,仅有几户上网的村民,使用的还是电话线。
但是,苇塘村打动张晓军的是两间房乡政府和滦平县政府满足了其制度设计,比如,不直接与农民打交道,而是与农民合作社等集体组织签约,并且必须经过全体村民和村委会同意。“在签框架协议时,当地政府给我出示的都是我要的法律文件,全体村民按了红手印。”张晓军说。
这也是唐乡模式的核心,不与农民个体议价,而是与村合作社合作,将闲置农宅使用权流转到村合作社,户主以房屋产权入股村合作社,由村合作社同户主签订合同,保留户主房产所有权,由村集体将闲置农宅统一出租给唐乡,租期为20年,由唐乡统一修缮使用、开发经营。
基础设施方面则由滦平县政府和两间房乡政府投入解决,记者采访时发现水、电、路、网各方面已有所改善,居民通上了自来水,村里有了路灯,通往苇塘村的公路拓宽了1米,并由土路改成了水泥路,移动正在建设移动信号塔,光纤入户也正在建设,未来可以有WiFi信号。
唐乡团队目前已在苇塘村租用了7栋民宅,均为新成立初期的老屋,已被户主废弃闲置多年,唐乡团队进入后,经过翻修和艺术设计,将其打造成精品院落。7个院落各有不同主题,如北方农家民俗主题、中草药养生主题、高尔夫主题、书院主题等。所有的主题院落散落分布在传统村落之中,鸡犬之声相闻,但又自成一体。
在翻修老屋时,张晓军明确了一个原则,即修旧如旧,这个旧不是要“返老还童”,而是要“延年益寿”。所以,不改变建筑外观和主体结构,修补也是用原材料、原工艺,只做内部舒适度的改善,增加取暖、保洁等设施,且每一个改变均需告知户主,征求户主同意。
在一间名为“梨树下”的院落,记者注意到老屋木门以及房梁上经年的划痕还保留着,张晓军说这些都有意不做改变,只是做了清洗,上了一层清漆,“这是时间和历史的痕迹,四梁八柱的传统结构、石墙青瓦是传统北方农村房屋的典型特征,可以从中看到当地的材料、当地人的手艺,现在遗存得很少了,必须保护好。”
营造新的乡村社区是一个复杂过程
在乡村修缮老屋不是想象中简单,张晓军说,做一期修复时,房屋没有做屋顶和墙体的保温,等到冬季时才发现无法抵挡北方的严寒,屋里的火炕烧得暖和,烫屁股、冻脑袋这样的景象也许农民司空见惯,但是城市人会感到折磨。吸取了这样的教训,对一期房屋和二期正在改建的房屋,唐乡团队都弥补了保温问题。
再如,在项目落地前,唐乡团队未对当地的基础设施进行全面、深入的调查研究,等匆忙把一期的院落修缮后,发现很多功能无法实现。碰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当地的电压不够,开始使用电器后,全村的电灯都忽明忽暗。酒店里常用的烧水壶可能3分钟就烧开水,但在苇塘村可能13分钟还处于半温不开的状态。
更难的事情在房子之外,张晓军的理想不只是修缮几栋闲置老屋,而是以闲置废弃院落的再利用为突破口,深度全面地介入了苇塘村的经济、社会、生态发展,把传统村庄改造成具有度假、旅游、养生、养老功能的新的乡村社区。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工程。如何处理好各种利益关系,考验着运营者的智慧。
唐乡的介入的确给苇塘村带来了改变,目前最大的变化是在基础设施方面。同时,唐乡的原则是尽量雇用当地居民。为唐乡修缮院落的瓦工是今年70岁的瓦工李学优,他就是苇塘村人,干了30多年瓦工。而唐乡的旅游服务人员被称为“管家”,目前3个管家雇佣的都是本地妇女,并对她们进行专业培训。
但由于目前唐乡还在建设阶段,能够雇佣的本地居民有限,这就区分出在唐乡工作与没有得到工作的两个村民群体,如何协调好这两个群体的利益关系是个难题。记者采访时,负责为唐乡养花的李大叔就因为用水问题与人起了争执,由于苇塘村近期在搞各种基建,用水比较紧张。李大叔是苇塘村人,今年70多岁,唐乡进驻后,他找到一份花匠工作,每月工资1000多元。
对于这一问题,两间房乡党委书记吴树申已看到了眼里,他表示,下一步苇塘村还将成立另一个村合作社,主要由想要经营农家乐的村民入股,这部分农家乐将承接唐乡之外的中低端客源,唐乡接待不了的客人将分流到村民自己运营的农家乐,提供较简单的旅游服务。唐乡将统一为其分配客源、提供培训,避免农家乐之间的恶性竞争和宰客等不规范行为。
一些头脑灵活的村民已开始转变思维,记者采访时,一户村民在山上捕获了一头野猪,来唐乡询问能否在他家搞个参观点,让城市来的游客看看野猪,收取一点门票。
“唐乡作为一种全新产业的导入,给全村带来的震动、引导是潜移默化的,我相信这种改变是长远的。”张晓军说。
一个乡村社区的营造,最核心的灵魂是文化,张晓军说,关于苇塘村文化的挖掘、整理和传承保护,唐乡一直很重视。苇塘村是满族村,从去年开始,唐乡对于满族文化的挖掘下了功夫,尤其在满族文化的传承和创新方面,做了一些探索。比如,试图恢复满族的娶亲仪式,委托当地的文化专家对满族娶亲仪式进行系统性挖掘整理和恢复。再如,滦平县还保留着一种传统的音乐形式“清音会”,将宫廷音乐和道教音乐结合在一起,是当地的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唐乡计划将其请到苇塘村,在每周六和周日晚上,进行助场演出。
在唐乡的村公所,记者见到了一位五星酒店的大厨,他是唐乡聘请来研究恢复满族的传统菜肴“二八席”,为此他专门请教了北京、承德等地的满族厨师,希望既能保留满族特色,又能适当改良以满足城市人的口味,他说目前菜单已经改了8稿。
同时,记者在村公所看到了一系列旅游商品,有当地的食材、土特产、手工艺产品等,唐乡都对其进行了创新设计。这些本地食材和特色商品均在唐乡的微信公众号上销售。
按照张晓军的设想,唐乡不仅能为当地的农民提供就业、发展的机会,也能够为城市居民提供休闲度假、养生养老、亲子教育的第二居所,打破城市人与乡村人的隔阂,融合成一个新的乡村生活社区。但城市人到乡村,大多只会短暂的停留,甚至抱着一种猎奇的心态和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他们是否能对乡村重建发挥正面作用还是一个问号。张晓军坦言,这是一个现实问题,唐乡目前实行预约制也是想尽量避免将这部分素质不高的游客带入乡村,他说唐乡欢迎的是真正对乡村生活有兴趣、有情怀的客人。
以唐乡为突破口带动村庄整体发展
在唐乡建设前,外出务工是苇塘村村民的主要收入来源,全村720人,平常闲置房屋达60户,闲置率超过35%。唐乡的建设开始让村民看到家乡的发展潜力,吴树申说,从去年冬天,已经有村民开始回迁,一些外出务工的青壮年特别是妇女开始回家,在唐乡找到工作,同时也能照顾家庭。
苇塘村支部书记李学平指着村路旁边的田地说,以前这里就是撂荒地,大家都忙着外出打工,没时间管理。现在路边种满了黄芩,黄芩除了能做药用,其叶和茎还可以做茶。苇塘村合作社已引进茶生产和药材加工技术,进一步延伸产业链条,拓宽了致富门路。“我家的5亩黄芩去年仅卖叶尖就赚了4000多元。”李学平说。
李学平告诉记者,为更好地实现唐乡休闲度假、自然观光、农事体验与健康养生的有机结合,苇塘村借助滦平县实施清洁小型流域治理和打造燕山中药材经济核心示范区的契机,对村中的废弃果园、撂荒地和坡耕地进行整体打包流转,建设有机果品采摘园、道地药材种植园。
这也是张晓军一进入苇塘村就开始的工作,他希望能恢复传统的农耕方式,种植绿色有机农产品,将其开发成唐乡的特色商品。但是,苇塘村已经习惯了长期的农药化肥作业,土壤需要恢复,村民的作业方式也需要改变,这都需要时间。
张晓军说他不着急,他已经做好准备将下半辈子的事业中心放在唐乡的建设上,他总结要想做好这件事,需要4项准备,“第一以情融入,如果你对乡村没有感情,带着城市高高在上的心态去看乡村,一定会头破血流。第二要用心打造,第三要创利分享,创利是必然的,我们毕竟不是做慈善事业,但是记住落脚点是分享,投资商只想把钱拿走,以施舍的态度给农民一些收入,一定会失败,利益的分配机制非常重要。第四是社区共建,你不是万能的,你的企业也不可能万能,必须充分尊重当地的农民、当地的农民组织和当地政府,通过社区共建的理念才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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